目極千裏兮,傷春心。
魂兮歸來,哀江南。

【姜钟/昭会】借鲜

朝闻道,暮死可矣。
宋代沈立有诗:“猩猩血借鲜。”

有Dominance & Submission情节。


       血艳的残阳,烧尽西山最后一抹明亮。赤黑的天,城墙下破碎的旌旗,流血后结疤的伤口。他从未感到如此压抑沉重。大地张开了双手,那霞光和兵戈坠进它的怀抱,淋漓的鲜血一层又一层地被浇灌进它的肌理。这种战场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。每天都有战争发生,每天都有太阳升起。死亡未灭,人世依旧,于是催生了混沌的不知所云的乱世。魂灵们漂浮于空中,他们身上已经隐没了血污;披着素幡,轻浮的惨白色飘摇于末日的黄昏。他们疯狂向上挣扎,但总是跌落到沙土里,不停发出桀桀怪笑声。姜维在原地一时怔住,随后也忽然跟他们笑了起来,摩挲着城墙壁,孑孓离开了坟场,徒留给魂灵们孤傲的背影。


      那棵海棠开的妩媚艳丽 ,恍若红裙舞姬最勾人的风情。饱满的红微微颤动,钟会看了不语,垂目:“故蜀地海棠,亦天下绝色也。”姜维只是不语,因为他曾经记得,以前来蜀时,他深深惊叹过此花的独绝。钟会最终把这棵奇异妖艳的海棠留下来,今晚他还决定宿在海棠旁边的府邸。


       深夜漫步于昏暗的长廊,姜维还是看见了那些执着跟随在他后面的魂灵,他不确定世上是否还有人能看到这些幽魂。来到钟会房门口时,姜维皱起了眉头。浓烈的血腥味冲进他的鼻腔。他警惕地四下环顾,只发现夜巡的士兵,除此之外,不过一棵海棠罢了。进了内室,血腥之气才少了许多。绕过屏风,他看到钟会在写字,字迹秀丽,笔锋极快。姜维感受到身后已经没有他们打扰,才出声提醒钟会:“……士季。”


       钟会早就听到姜维的脚步声,等姜维出声轻唤自己的字,才肯停了笔。他将目光凝聚在姜维身上后,几个扭曲变形的鬼魂顿时张牙舞爪了起来。“伯约,携此数人来,乃今夜兴高涨?”姜维不解,“何出此言?”钟会压好纸张,一旁的灯烛在壁上映出他绮丽的形影。他不想纠结此夜的异象,温和地说道,“司马公告吾:相见在近。当何以报其书?”


       蜀地难见到明月。姜维和诸葛亮多半在室内商议国是,后来魁梧的丞相不知何时长出了白发,殁于五丈原。汉末以来流行哀音悲乐,姜维以前并不觉得有多么悲哀,不过是士人的意趣,但后来逐渐发觉自己本来便身处一个悲伤的时代,哭与笑本来是短暂的,天下就要大乱了!回到现实中,他注视着钟会,注视着这位年轻的王佐之才,他拥有与姜维相反的特质:茂密的黑发,笑里藏刀的眼神,以及不臣的野心。或是感觉姜维沉默不肯多言,钟会笑着说:“报司马公,洛阳不及成都月圆。”


      姜维忽然开口,“士季,余亦不见成都满月。”有股腥甜血味袭上鼻腔,他只看到震主的功臣向他走来,仿佛泱泱白骨中无名的一具。钟会慢条斯理地在他耳旁说:“若吾乃忠臣,那么,吾君何在?吾欲尽忠之国何在?”他们离得非常近了,他们早已频繁肌肤相贴,只要触碰还是忍不住颤栗,连汉魏的祀音都为之深深衰颓。
  

      “且人皆卒,所谓忠也。”

       此时无父无君的钟会想起了自己遇到的某些人,嵇康,夏侯玄,曹髦……瞬间的死亡,无谓的忠诚。来到成都有时会梦见自己死于魏军的刀剑下,头颅被砍下的那刻,他顿时惊醒了。钟会不安地转身,却看见姜维紧皱剑眉的睡容,便忽然诞生了疯狂的想法。既然已经如此境界,何不彻底打碎全部去逆反?第一世的钟会是这般狂妄,第二世的钟会依旧怀揣痴念,偏执地来到前世丧命的成都。情浓前恍惚回温那悲惨的月夜,更让接下来的一切情爱都倍加痛苦了起来。

(拉灯,健康生活一辈子)

      钟会再次惊醒于凄厉的雾夜。他全身都是冷汗,转头看眼枕边人,后知后觉想起来姜维早已奔去了那棵海棠底下。一路跌跌撞撞走出了房间,他闻到浓郁的血腥味,可是见不到任何人影,连死者的魂魄也好像全都随那人而去,埋葬在将军附近了。颤抖着拂开了丛生的荆棘,钟会清晰地认出沉睡不醒的姜维和旁边的名花。他的左右臂膀上都有深深一道刀口,奔腾的血液以寂静的姿态破壁而出,肆意流进盆中那贫瘠的土壤。钟会不由愤怒起来,如果举兵失败他俩应该惨烈地死在同处,而不是留他一个人苟活在这无趣的世界。“吾若复溺于燎之野火,则请快戮之!”昨夜他低沉的呢喃依旧在耳畔,像痴女子念《山无棱》般至死方休。钟会没有拿出匕首,只是顺从了匕首的意愿,它要回它的诞生与死亡之地——姜维的心脏。匕首又长回在一切的起点,这很好,但钟会还是有滔天恨意,不肯轻易听从姜维的话,而是拔出了它,让它重重跌到地面。


       狼狈的钟会顿时失去了力气,踉跄了一下。他缓慢地低下身子,双脚仿佛被敲碎,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行走在这片空荡荒芜的魏庭。庭院尽头,月光如残烛,微微倾泻于某个身影上。那道如鬼似魅的身影向这里步步逼来。钟会捡起掉落于地的那把咽了血的匕首。当他擦去上面的血渍后,它瞬间冰冷地照出身后人那双阴戾的眼眸。


       司马炎整理父亲遗物时,在积了灰的木盒中发现了一把无鞘的匕首。他不知道司马昭有收藏古玩的爱好。司马炎找来工匠,让他们鉴定这匕首的来历。有降晋的蜀匠认出这是蜀中的匕首,而且刀面上还刻有蜀地海棠的花纹。终统九州的天子端坐于高堂接过那把粗鄙的刀。在一片阴森朦胧的烟云中,风姿清丽的白海棠袅袅浮现在刀面上,像极他从前无意瞥见,被老去的父亲精心照料的一株。

       他现在只觉得那是场缥缈可笑的大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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